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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网:福建长汀县水土流失严重 已持续治理30年

来源: 水土保持生态环境建设网   上传日期:2012-03-27   打印本文章   【字体】 大   中   小  

【采访人物】

  钟海龙 刘坑头村村民

  钟华生 刘坑头村村民

  岳  辉 长汀县水土保持局副局长

  刘永泉 原长汀县水土保持局治理股股长

  钟炳林 原长汀县水土保持局局长

  刘荣高 长汀县河田镇罗地村党支部书记

  付振华 长汀县水土保持站副站长

  刘凤高 原策武镇水土保持站站长

  范小明 长汀县林业局高级工程师 

  刘静美

  马雪梅

  沈腾香 长汀县策武镇南坑村党支部书记

  【正文】

  解说:3月,福建省长汀县濯田镇刘坑头村,近半个月雨水连绵不断,在全国很多地方正苦于严重干旱的时候,这里的村民却在疲于应付雨水带来的麻烦。

  钟海龙(刘坑头村村民):你看,这都是泥浆,黄黄的。

  记者:全部是下雨冲下来的?

  钟海龙:是啊。

  钟华生(刘坑头村村民):清理这个洪水沟,下比较大的雨的时候,就要来干这个活了。

  解说:只要下一场较大的雨,附近山上的大量泥沙就会被冲进水沟和农田,村民们必须费很大的工夫把它们清理出来,否则泥沙淤积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钟海龙:这个黄泥浆是很坏的,弄到田里面就会结板的,田都种不了的。

  记者:会不会死?

  钟海龙:死,如果很多的话它会死。

  钟华生:如果不下雨植物长不出来,如果下大的雨,东西会淹死,就是很矛盾了。

  解说: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现象,是因为这是一个处于重度水土流失区的村庄,一说到水土流失很多人会首先想到北方的黄土高原区,其实,南方红壤丘陵区也是水土流失的重灾区,长汀县则是我国南方流失最严重的县之一。

  钟海龙:从那个崩岗里面下来的。

  记者:什么里面下来的?

  钟海龙:崩岗啊,山上的崩岗,会塌下来的崩岗。

  解说:村民们都说村子周围的山里有很多崩岗,泥沙是从那儿流下来的,到底什么是崩岗,我们请当地水土保持局的工作人员带我们去一看究竟。顺着泥沙冲刷形成的溪沟一直往上游走,就能到达崩岗的所在。我们原以为崩岗是当地方言,和工作人员交流后才知道,它是水土流失学科里的专业名词,由于长汀水土流失由来已久,村民们对这个专业名词已经相当熟悉了。

  记者:就是我们前面看到的上面那一片了吧?

  岳辉(长汀县水土保持局副局长):对,可以上来看一看。

  记者:我们前面看到的这个是山吗?就是这个斜坡。

  岳辉:不是,是我们原来做的一个土坝。这个是我们的一个比较简单的治理措施。

  记者:从这儿爬上去?

  岳辉:从这儿爬上去吧。

  记者:这坝是哪一年修的?

  岳辉:这个是2006年的时候,把这个沟口拦住,让泥沙不会直接冲到下游的农田里,很快就能看到破碎的山体、淤积的泥沙会看得很明显。

  记者:这里面这么大。

  岳辉:这一片就是崩岗群。

  记者:就是他们说的崩岗了。

  岳辉:对,你看它们冲积下来的泥沙已经基本上把这个坝给淤积满了,降暴雨的条件下会溢出坝体,但是比治理前已经好了很多。

  记者: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山,好多座小山的感觉,它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

  岳辉:它原来应该是一个完整的山坡的坡面,降雨的水流汇集的地方形成很细的切沟,由于水土流失慢慢扩大、越来越深,把山体给切割开来。

  记者:水像一把刀子一样把山给切开了?

  岳辉:是的。

  解说:水土流失指的是在水力、风力、人力等外力作用下土壤资源和水资源受到破坏和损失,崩岗是水土流失发展到严重程度呈现出来的一种特殊地貌。在整个长汀县共有3000多座,降雨的水流年复一年将完整的山坡切割成一群支离破碎的小山丘,细小的切沟经年累月地侵蚀,可以演变成如此巨大的崩岗沟。

  记者:下雨把山上的泥沙冲下来,一直漫过这个坝,顺着沟口冲到下面的田里面。

  岳辉:对,因为它这种破碎的山体,泥沙下泻量非常大,对下游的这些耕地资源,危害非常严重。

  记者:一直发展下去的话?

  岳辉:整个山体都崩成很零碎的状态,连山脊线都已经被切割完了。

  记者:等于不存在了。

  解说:我国是世界上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国家之一,流失面积占国土总面积的三分之一,治理水土流失关系到无数人的生产生活。拿长汀来说,就有几十万人生活在水土流失区直接受到影响。

  记者:从3月到7月是长汀的雨季降水非常集中,所以这也成了全年中间水土流失最集中的一段时间。针对水土流失的治理,从70年前就已经开始探索。到现在治理仍然在进行当中,那这个地方的水土流失到底是怎么形成的?究竟有多严重?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农民他们会受到哪些影响?治理现在进行到了什么阶段?这场人和水土流失的漫长较量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解说:长汀县位于福建省西部。各城镇乡村都建于层层丘陵之间有限的平地上。上世纪40年代,这里的水土流失就已经相当严重,当时有一位名叫张木匋的学者撰写了一份调查报告,描述了长汀县河田镇的流失状况,这是现存的关于长汀水土流失最早的资料。

  刘永泉(原长汀县水土保持局治理股股长):这个报告是1941年到1942年之间写的,你看它这边写的,这个状态描述得还是很生动的“四周山岭皆是一片红色,闪烁着可怕的血光,树木很少看到,偶然也杂生着几株马尾松,正像红滑的癞秃头上长着几根黑发,萎绝而凌乱,仿佛又化作无数的猪脑髓,陈列在满案鲜血的肉砧上面,不闻虫声,不见鼠迹,只有凄怆的静寂,永伴着被毁灭了的山灵。”

  解说:一些历史照片记录了水土流失最严重时的情景。1985年有过统计:长汀县有146.2万亩土地水土流失占全县面积的31.5%。如今,经过数十年治理,水土流失面积缩小到了48.3万亩,满目荒山秃岭的景象已经消失,已治理的和未治理的山头并存在视野当中,植被的区别明显可见,惨烈的水土流失令人触目惊心。然而,长汀并非自古就是如此。汀江河穿越长汀全县,在历史上汀江两岸山清水秀、森林茂密,所以从中原迁徙而来的客家人才选择在这里定居,长汀成为著名的客家首府,这里年平均气温18摄氏度左右,每年平均有160多天降雨,暖湿的气候本应非常有利于植物生长,为什么会出现严重的水土流失呢?

  钟炳林(原长汀县水土保持局局长):一个是战乱,整个地表都破坏了;一个火药炮,草皮就飞出来了,这是最早。应该说这是最早期的,关键还是以后乱砍乱伐,分了几个阶段。

  解说:钟炳林是在水保系统工作多年的老局长。他告诉我们,从清末太平天国到此后连年内战,长汀多次成为战场,再加上人口增长、无度砍伐,让山林渐渐遭到毁灭性破坏。长汀丰富的降雨,本来有利于植被生长,但在表土层破坏后,反而成了加剧流失的不利因素,再加上长汀都是花岗岩风化土,这类土壤一旦失去表土层就极易流失。

  记者:没治理过的山,土都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吗?

  岳辉:对,花岗岩风化的红壤,降雨的条件下被冲刷,整个山坡就剩下这种粗粗的沙粒。

  记者:这看起来石头比土要多?

  岳辉:对,这种土壤非常的贫瘠,氮的含量正常的土壤是1%,这边的含量就大概只有0.1%。

  记者:全都是这样?

  岳辉:对,到处都是这种沙粒。

  记者:我看这上面有很多树,就只有这一种是吗?

  岳辉:对,因为这种马尾松是比较耐贫瘠的一个树种,流失非常严重的情况下,山上能够存活的也就是这种马尾松。

  记者: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小树有多大?

  岳辉:有十几年了。

  记者:十几年?

  岳辉:你可以看到果子已经长出来了。

  记者:一般是多少岁的树会结果?

  岳辉:一般像马尾松的话,应该树龄在15年以上它才会有结果,我们现在看的这棵松树至少也在15年以上,也就一米多高,我们都把它称为老头松,长不大的一棵松树。

  解说:正常的林地,下雨时能充分吸收、涵养水分,到没雨时,再以地下水、溪流的形式向周边补给,起到自然调节的作用。而在水土流失区山林和土壤被破坏后,丧失了保水功能,生态系统也就随之恶化。

  岳辉:蓄水的能力就特别低,下一场雨,可能所有的雨水都往山下冲,造成涝灾,雨一停、非常干旱的一种状况田里面也没有水了,形成旱灾。

  解说:一个地区水土流失的程度往往和贫穷程度成正比,河田镇罗地村过去是全县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因此也是最穷的村之一。

  刘荣高(长汀县河田镇罗地村村支部书记):经常有人讲嘛,长汀哪里苦,河田加策武,河田哪里穷,朱溪罗地丛 ,人穷山光嘛,山光了,人就穷了。

  解说:上世纪70年代,罗地村附近的山草皮、树根都被村民挖掘一空,砍柴得到十多公里外去,往返要走一天,柴越砍越远,水土破坏就越来越大,山与人的关系形成恶性循环,水土流失不仅给本地人带来危害,大量泥沙还会顺着溪流汇入汀江河,淤塞河道,加剧洪涝灾害,降低水环境质量,对下游产生影响。

  水土流失直接影响生态、防洪、粮食和饮水安全和民生关系密切,因此水土流失地区往往经济发展慢、贫困程度高,治理水土流失对于环境和民生有着双重意义,治山其实也是治穷。

  长汀的水土治理起步很早。1941年,这里就成立了我国最早的水土保持研究机构,建国后治理也一直在进行,但是状态起落反复,到80年代之前并没有多少进展。

  刘永泉:每一次就治理了又破坏,破坏了又治理。1958年大炼钢铁,当时见树就砍,不是砍得光光的吗?1962年开始治理了,那文化大革命不是又砍光了,八几年的水土流失面积比60年代的水土流失面积还更大。

  解说:真正有持续性的治理始于80年代。长汀既是当时福建省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县,也是治理历史最长的县。因此,1983年它被列为全省的治理试点,罗地村就是从那一年开始全封山,禁止砍伐,重建植被,一直持续至今。30年的封山治理让这里的面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付振华(长汀县水土保持站 副站长):原来这路两边都是光秃秃的光头山,

  记者: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都没有吗?

  付振华:从1984年种的,到现在有20多年了。

  记者:原来这地方有路吗?

  付振华:没路,只有一条人走的小道。

  记者:这个路是什么时候修的?

  付振华:我们是1984年修的,因为要治理这片山,你不修路,肥料、苗木都没办法上山。

  记者:到哪一片停下来看看?

  付振华:可以啊。

  记者:现在这树算密吗?

  付振华:算密,这片好在芒萁草已经长起来了,所以对流失植被这方面已经是基本上覆盖了,就停这儿。

  记者:下车看看吧。

  付振华:这一片有3000多亩。

  记者:从那个时候你说的全是光秃秃的,到现在这样子还是觉得很难想象。

  付振华:对,我们通过几十年的治理管护就长成这样的一片林子。

  记者:那会儿刚刚开始搞水保的时候,什么事最难做?

  付振华:就是封山这方面难度比较大。当时因为比较穷,买那个煤炭、烧电他们烧不起,所以他们就要上山砍柴。

  记者:做多少思想工作,恐怕都比不上你能把他的燃料的困难给解决了来得实际。

  付振华:那是肯定的。

  记者:能解决吗,那会儿?

  付振华:我们从1984年开始就给他煤炭补贴,你买一个煤球

  那时候大概是1毛7,我们给他补贴一个煤球就4分钱一个,减轻一点负担,动员他们去烧煤。

  解说:治理水土流失从长远来说是改善村民生活的根本,但禁止砍柴会给村民带来眼前的实际困难,这是长汀治理中遇到的一大难题。为了解决这个矛盾,省政府每年拨给长汀30万元煤炭补助资金,到1992年增加到每年80万元,除了煤炭补贴,村民如果参与治荒还可以获得煤球供应券作为报酬。

  刘荣高(长汀县河田镇罗地村村支部书记):煤票挖一亩山发多少煤票。

  记者:要是没有煤炭,又让大家不要去砍,可能就会有意见了。

  刘荣高:对,那可能不行。

  解说:不过,村民多年烧柴的习惯并不容易改变,新种的植物又开始被偷砍偷挖。为此,各村都设立了专职护林员,村里制定了村规民约,一旦偷砍偷伐被发现就要接受很严格的处罚。

  刘荣高:如果是割草,那就要鸣锣,叫他鸣锣宣传,如果割草割得比较多的,要叫他放电影。

  记者:请电影队来一次多少钱?

  刘荣高:那个时候可能是二三十块钱,那时候小学教师的工资是四十多块。

  解说:村民能想到的最严厉处罚是杀猪,如果发现谁砍了木柴,就要把家里最大的一头猪杀掉,这样的处罚在村里曾经出现过几次。

  记者:养的猪应该说是这家特别值钱的一件东西吧?

  刘荣高:对,长到一百多斤两百斤的话要一年多。

  记者:不大好受吧?

  刘荣高:不大好受,叫他自己挑着送到一家一户。

  解说:实际的补贴加上严格的管理,上山砍柴的现象逐渐减少。但是单靠政府来管护、治理难度大,见效慢。1994年,一个新的大胆尝试在长汀出现了策武镇率先在两个村试点将荒山50年的使用权拍卖给村民,这在当时的福建省也是创举,水保局档案里保存着一张珍贵的历史照片,记录了当时现场的情景,我们前往策武镇希望能找到照片中的当事人。

  记者:我们想找一下这个照片上的人,参加拍卖荒山的。

  村民:哦,拍卖荒山的。

  记者:认得这人吗?举牌子的这个人。

  村民:举牌子我那天也参加了。

  记者:你都参加了是吧?

  村民:对,我那天也参加了。

  记者:你在吗当时?

  村民:我看不清,放大镜拿来。

  记者:放大镜,放大镜,就在礼堂拍卖的,就在这边礼堂拍卖的。

  记者:你拍卖到多大一块?

  村民:我拍到了一块69亩的。

  解说:虽然我们问到的村民不认识照片中的人,但其中这位老伯就参加过拍卖会,还拍到了一块荒山。村民们说,最清楚情况的是当年镇水保站站长刘凤高,根据村民提供的线索我们找到了他,刘凤高早已离开水保部门,但对当年的一切仍然记得很清楚,因为拍卖的想法最初正是由他提出的。

  记者:您为什么当时觉得靠拍卖有可能是个办法?

  刘凤高(原策武镇水土保持站站长):1981年我们落实生产责任制,分田到户,分田到户的农民积极性空前高涨。那么我就想,这个山原来是我们政府管,独角戏,破坏了也是政府的,现在不一样,卖了以后,我买到了,收益是我的,破坏了也是我的。

  记者:村里的人听说拍卖的消息他们都有什么反应?

  刘凤高:他们反正就是说原来把我们的山给集体掉了,现在又卖给我们,卖还给我们。这个政府他们讲,可能是想让我们富,当时老百姓就是有一个担心,担心我们政府收回去弄好了以后。

  解说:要调动农民积极性,就必须给他们林权保障,但当时到底能不能这么做,国家还没有明确的政策,又一个难题摆在长汀县面前,县林业局经过反复讨论,最终决定支持策武试点。

  范小明(长汀县林业局高级工程师):当时大家对公有制的理解,认为就是村里面的,是生产队的,那它就是公;如果分到了个人,那这个就不是公,这就是私,那我们当时也有这个顾虑。经过讨论,认识提高以后,实际上是每个老百姓的每个私组合成整个一个群体,它也是体现了一个公字。

  记者:每个人先把自己那一块管好。

  范小明:对啊,它是不是公,我认为也是公的,是不是?

  解说:这次拍卖会共拍卖了42片荒山起拍价为每亩20元,拍到的人可以拥有山林50年的使用权,只是,有一个要求。

  刘凤高:一年内种不上果,治理不了,我要收回来的,我们目的不是要卖钱,我要把这个治理水土流失的责任,治理荒山的责任卖给他。

  记者:对农民来说,他买的是什么?

  刘凤高:他买到的可能是将来的效益。

  记者:当时举牌的人多吗?踊跃吗?

  刘凤高:踊跃,竞价积极性非常高,举牌都拼命举。

  记者:一次是往上加多少钱?

  刘凤高:10块钱。

  记者:最后拍到多少钱成交?

  刘凤高:最高的我印象是160一亩。

  记者:在当时160是不少钱。

  刘凤高:不少钱呢。

  解说:农民拍到荒山后开荒种果的热情非常高,一年后没有任何一块地因抛荒而被收回。

  刘凤高:有几个人都买到荒山了,坐在那儿打牌,有一个人说你那个山上有三四头牛跑上去了,他赶快牌扔掉了就跑,你这个如果不卖给他,我估计三百头牛上去了也不关我的屁事。

福建长汀通过改革让农民成为治理水土流失主体


      解说:通过体制机制改革,让农民从过去的砍树人转而成为治理的主体,这样的理念在长汀开始确立。

  范小明:山定权,树定根,人定心。

  记者:放在第一句的是山定权。

  范小明:首先山要先定下来是不是,你才能树定下来,这两样都定下来了,老百姓的心才能放得下,才能定得下。

  解说:治理水土流失需要大量资金,但长汀当时是有名的贫困县,能拿出的钱很有限,为了支持长汀持续治理,从2000年开始,福建省将长汀水土流失治理列入为民办实事项目,每年扶持1000万元资金相当于长汀年财政收入的10%。

  钟炳林(原长汀县水土保持局局长):这是我们没想到的 1000万,1000万做一栋大楼,一年就做起来了,这是标志性的一个大楼,非常好。

  记者:马上就看得见。

  钟炳林(原长汀县水土保持局局长):所有人都知道做了一个大事情,一栋大楼,1000万撒在山上,在哪里?

  记者:看得见吗?

  钟炳林:要说看得见也看得见,要说看不见也看不见,我当时知道这个事情就想,你做不好,你对得起谁。

  解说:每年1000万数目不小,但要改变长汀荒山连片的状态却又远远不够。长汀县的想法是公益林由政府主导治理,商品林则力推林权改革,通过资金、技术各方面的扶持,鼓励广大农民有资金的大户,外来公司投身其中。

  钟炳林:我给你的是300块,你投下去可能3000块,这个要四两拨千斤。

  解说:长汀进一步建立配套的产权制度,土地可以用入股、出租等,多种方式进行流转。刘静美,2007年通过土地流转承包了4000多亩荒山,这些荒山本来属于河田镇红中村的农户们,但由于当地道路不通,农户特别贫穷,自身无力治理,刘静美的儿子办有工厂,资金雄厚,他动员儿子拿出钱来,租用这些山地40年的使用权。

  记者:村民为什么同意租给你?

  刘静美:首先把这条路要开通做一条水泥路,硬化工程,这个算起来就要两百多万,还有每一亩山场补他17块,总的就去掉了八万零四百。

  记者:村子还在里头是吧,原来路通不出去。

  刘静美:羊肠小道很不方便,村民个个都有签字,每家每户都同意。

  解说:刘静美用这些山地培育用材林,按政策到8年之后才能按指标开始合理间伐,以保证山林良性循环,虽然投入高,周期长,但刘静美看好未来的前景,5年时间他投资700多万元,将光秃秃的山变成了茂密的林场。

  刘静美:决定自己办个绿色银行。

  记者:按你的判断,这个一定有效益是吧?

  刘静美:一定有效益,到以后一定有。到35年以上,这个山场能值五千万,国家林权流转的时候给我们办了林权证。

  解说:刘静美把林权证看得很重,稳定的权属是他放心长期投入的前提。

  记者:怎么是两本呢?

  刘静美:它一本写不下。

  记者:山林多了是吧?

  刘静美:多,两本。

  记者:哪儿写着40年呢?

  刘静美:是在这边吧,40年,终止日期2046年。

  记者:有了这两本你心里就踏实了。

  刘静美:对,踏实了。

  记者:40年都是自己的。

  刘静美:对对对。

  解说:到2010年,全县的集体商品林有72.5%都承包到了个人或公司。不过,水土流失的山地太过贫瘠,要想改造好它,并让它带来财富并不容易,许多满怀热情的农民走上荒山后遭遇了超乎想象的艰难。 

  1999年,山东姑娘马雪梅嫁到长汀县濯田镇,抱着创业的热情,承包了400亩荒山来种板栗,她以前从没听说过水土流失,树苗刚种下去,一场小雨就给了她沉重的打击

  马雪梅:很小的雨,水夹着泥巴一冲,平台带树都一起冲没了。

  记者:那些树苗都会顺着山坡往下流吗?

  马雪梅:会,那个是钱给我流掉了。流的不是泥巴不是水,那是钱哦。

  解说:马雪梅把遇到的难题反映到了水保局,水保局派了技术员指导她如何应对。

  马雪梅:像我们现在是前坎后沟,这个就是后沟,吸收不完的水它就储存起来,再有多的前面有坎挡住了,现在的水不会跑掉了。

  解说:贫瘠的土地还需要不断种草,大量施肥,从根本改善土质,这个过程需要的时间、人力、金钱远远超出马雪梅的想象。正常的土地四到五年就该有收益了,但马雪梅辛苦了五年连挂果都没有,马雪梅仅有的12万元积蓄已全部投了进去,还借下了30万元的债,生活非常艰难。当时,不少和她一样承包的人都放弃了,但性格倔强的马雪梅还想坚持。

  马雪梅:虽然在当时我没有看到很大的希望,但是我对它投入了太多的感情了,太多的精力、财力,你真的要让我来放弃,我不舍得。我打个比方,就像我生了一个傻瓜孩子一样,你为他投了很多精力下去,别人说你这个孩子长大了没出息,没用,你干脆把他扔掉,你舍得吗?我对这片山是这种感情。

  记者:当时有没有人说您挺傻的这么做?

  马雪梅:那是有,特别是在我老公面前,挑是弄非的,气得我要死,话说得很难听。他说好在我们没讨这样的老婆,我们要讨了,倒贴钱都不要的。

  解说:当时,水保局根据一些农户的实践总结出了一套“草牧沼果”的循环模式,种草既可以稳固土壤,又可以割来喂养牲畜,牲畜粪便可以产生沼气做燃料,然后再做果树肥料,这样节省了肥料投入,还有利于改善水土,马雪梅按这个模式开始养猪养鸡。在资金方面,她得到了来自水保系统的帮助。

  马雪梅:我能力不大,但我老遇到贵人,我接触的水保系统的领导,大家是很帮我的,以前的钟局长,市里面的谢晓东局长,当时公家的钱多少借一点给我,后来他私人的钱还借了我两万块钱。

  记者:他私人借给您钱往山上投?

  马雪梅:我也曾经问过他们,你们图什么帮我?现在社会上你看总要有所图,不然图财,不然图色,我要钱没钱,要色没色,你们图什么帮我?我说如果不帮我,你们可能工资也照拿吧,他们就笑。

  记者:我这次采访了一个农民叫马雪梅,她说到她最困难的时候,有水保局当时的负责人借钱给她。

  钟秉林:一个是被她的精神打动,第二就是好不容易,如果我们不再支持她,可能就倒了,可能就退了。

  解说:马雪梅养猪养鸡的规模逐渐扩大,她把养殖的收益再投到治山上,土壤渐渐改善,板栗收成开始变好。现在,马雪梅债还得差不多了。去年板栗的年产出,第一次超过了当年的投入,付出十三年的辛苦之后,她终于从这片山上见到了收益。

  马雪梅:现在我看到希望了,不是傻瓜儿子,他会变成正常的儿子。

  记者:如果在土好的地方,肯定是早就有收成了。

  马雪梅:土好的地方,我能这么容易得到几百亩地吗?

  记者:您很想得开。

  马雪梅:我来的时候是为了赚钱,我来的时候,不是为了来治理水土流失,但后面就是说既然赶上了,总要先把水土保住了,连水土都保不住,我的效益到哪里谈?天上也不会掉馅饼是不是?

  解说:长汀的许多农民都在荒山上投入了巨大的心血和辛劳。在南坑村,村民们开发的是银杏,虽然政府每亩每年补贴300元,但投入还是令村民负担不起。

  沈腾香(长汀县策武镇南坑村党支部书记):如果土质好的地方,那就随便挖个50 60公分的窝,下一点肥料种下去就好了,像我们这边开始种的时候,就是一个立方米。

  记者:大一倍了差不多。

  沈腾香:对,挖一个立方米,然后下六担的农家肥等等,所以比在其它肥沃的土地上种要多花三分之二的成本。

  解说:所幸,厦门一家公司愿意到南坑扶贫,他们借资给农民继续投入待有收益后再偿还,到现在 12年过去了,还有40%的银杏仍然没有结果,还得继续投入,而公司12年已经投入太多,资金难以为继。

  沈腾香:缺肥两年弄不到资金,然后就没办法下肥料,如果现在放弃不管的话,那么慢慢地会枯死掉。

  解说:最近长汀政府决定给南坑村资金支持,帮助农户渡过难关。虽然12年辛苦还没能带来多少收益,但银杏林已经具备规模,村民们看到了盈利的希望,同时,水土流失带来的危害得到了遏制。

  沈腾香:原来还没有种的时候,稻田如果黄泥水进去之后就很瘦,稻子长不好,种上了树,现在流出来的水就清了,没有那个黄泥水了,出来的稻子也比以前,就是肥料少下一点,收成还好一点。

  解说:从2000年到现在在多方的合力下,长汀累计治理水土流失面积117.8万亩,减少水土流失面积63.3万亩。

  岳辉:这是河田镇露湖村。

  记者:这个图片是在这个地方拍的吗?

  岳辉:对,这个是原貌。

  记者:哪一年拍的?

  岳辉:2002年的时候拍的。

  记者:这座山就应该是对面这个山头?

  岳辉:就是对面那一座山。

  记者:是这座还是这座?

  岳辉:对面那一座。

  记者:这座?

  岳辉:对,这边的这个山头,在那边,最远处的那个山头。

  记者:这个山头。

  岳辉:这里原来是一个崩岗,这个是崩岗的原貌。

  记者:这张照片是我们治理当年的图片,就是在现在这个位置拍的吗?

  岳辉:对,就是在这个位置拍摄的。

  记者:这是哪一年的?

  岳辉:2000年我们对这个崩岗进行治理。

  记者:就是我们现在对面的位置是吗?

  岳辉:对,就是现在看得到的位置。

  记者:这一片。

  岳辉:对,这一片,因为我们当时采取机械的办法,把这个山体重新整成平台。

  记者:等于说把它都给挖掉?

  岳辉:对,整成这种平台,然后我们在平台上种很多树种,这个山包就是我们能看到的对面那个小山头。这一片山场原来是强度的水土流失区。

  记者:这个就是它原来的照片是吧?

  岳辉:对,这个是我们治理前的原貌。当时是2002年拍的,现在植被覆盖度基本上在90%以上,水土流失应该说都被控制住了。

  记者:到现在整整十年,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岳辉:对。

  解说:十年的变化是显著的。当年的荒山秃岭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是,治理还没有结束,目前全县还有48万亩土地待治理。另外,已治理的山地还需要巩固提升,这一类山地虽然看起来已经绿树成荫,但其实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

  岳辉:能够看到的乔木层,实际上就是这种马尾松。

  记者:除了长马尾松,好像就只看到有这么一种草。

  岳辉:对,这草叫芒萁,这是野生的。

  记者:除了这两种之外,我们看到有很多地方,其实还是裸露在外面的。

  岳辉:对,那这种条件下,还容易产生水土流失。就是我们说的远看青山在,近看水土流的现象。

  解说:单一的马尾松林是十分脆弱的,如果遭遇病虫害或火灾可能毁于一旦,要逐渐补种草本植物、灌木、阔叶林才能形成健全的森林系统。

  岳辉:就像大病初愈一样,假如我们把这项工作停止的话,也许生态系统自我恢复进程会停滞不前,甚至有可能会退化。

  解说:拍摄期间,我们在罗地村遇到了一场大雨,在雨中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山上冲刷下来的大量泥水从村庄流过,附近的农田看起来岌岌可危。

  记者:一场雨从山上流下来的水还是这么多?

  岳辉:现在这种降雨条件下,有一部分会冲到农田里面,更早以前没有治理的情况下,估计这一片农田都已经被掩埋住了,情况会严重的多。

  记者:为什么这边这条看起来颜色是黄的,那边颜色更红一些?

  岳辉:这个就跟我们山上的植被有关系,在那条河流出来的,就是我们需要进一步进行强化治理的一个区域,那山上下来的泥沙就特别的多,也就是说这边的水土流失现在相对要轻一些。

  记者:那边的水土流失相对要更严重一些?

  岳辉:对,我们经过初步治理的 应该说就像这边的河水一样,已经清了很多。

  记者:也就是说这地方的两种颜色,本身就是治理前和治理后可能有的区别?

  岳辉:是的,这是很直观的。

  记者:在一场雨之后,从两座山上流下来的溪水呈现出的颜色是非常鲜明的对比。颜色浅的这一种告诉我们,过去的几十年里长汀做了什么,颜色更深的这一部分则在提醒着我们,将来长汀还需要做什么。站在这个地方,看着水携带着泥土就直接从田地旁边流过,它也格外清楚地让我们感受到治理水土流失和人的关系究竟有多密切。

  钟炳林:水土保持处理一个什么事呢,处理地跟人的关系 ,我们前阶段的治理在地这块做的比较好;人的问题讲实在话,真正老百姓靠水土保持这块增加多少收入,份额不算高。那我们接下去一个就是在就地这块,要搞山上的产业;第二块就是转移人口,发展第二产业,第三产业。

  解说:时代变迁,农村人口在增加,需求在增长,这也要求水土流失治理必须注入新的内容,长汀的一个新工作方向是通过发展产业为农民在城市提供更多工作机会,让乡村的生态承载力和人口维持合理的比例,要想治理好水土流失,绝不仅仅是自然科学范畴的事,而是牵涉到技术、经济、社会方方面面的综合工程。

  钟炳林:要持之以恒,锲而不舍的这种精神;第二我就一直感觉到要实,就是要因地制宜;第三我认为老百姓接受的东西才是惟一的标准。

  记者: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不是也是一种科学?

  钟炳林:实事求是本身应该是科学。

  解说:在一片已经治理好的区域中,长汀县特意保留了三座山头并准备一直让它们维持原状。

  岳辉:周围已经绿油油的一片 ,唯独这三个山头还是光秃秃的。

  记者:为什么想到要把这三个山头特意留下呢?

  岳辉:作为一个对照,很多人有一个误解,只要把山封起来,植被自然就会恢复起来了,其实在强度的水土流失区,植被的自然恢复是不可能实现的。

  解说:鲜明的对照告诉人们,如果尊重规律,持之以恒,破坏严重的环境也有渐渐恢复的可能。但反过来它又在提醒人们,环境破坏起来很迅速,恢复起来却有多么艰难和漫长,在长汀,人和水土流失的较量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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